第461章 剑与鸣 黑暗如潮,肆虐而下。 层层波澜化为浪潮,在天穹之上奔流,源源不断的卷向了那一缕璀璨的星光。 漩涡之中的潮汐正在升起,向着现世奔涌而来。宛如天穹倾覆而下,砸向了大地,映衬的方物如同蚁,令一切都沉浸在毁灭之中。 可那样的浪潮,却屡屡撞在了看不见的墙壁之上,无功而返。 天炉高悬在海天之间。 寒光从手中所撑的拐杖上绽放而出,照亮了鲜血淋漓的黑暗,一具具悬浮在空中的残缺尸骸。 乃至他面孔、脖颈、手背和胸前的一道道裂痕。 血色豌,滴落,无声的在海中晕染出一片片猩红。 白衣血染,面无表情。 从开始到现在,仅仅是短暂的十余分钟,却漫长的好像过了好几天一样,令每一个观测者的心脏都提到嗓子眼里。 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。 即便是黑暗中不知多少强敌环伺,可同那样的存在相比,也不过是土鸡瓦狗,攻势再如何迅猛,也不过是徒然惹人发笑而已。 真正的压力,来自那渐渐向着现世逼近的漩涡。 乃至脚下的裂界· 就在他的手中,那一根平平无奇的银色手杖依旧屹立,如同卡死在庞大齿轮之间的障碍。 强行,将裂界和这一片海域按在了现世之上,拉扯着它,不容许它坠向渐渐扩张开来的漩涡。 就像是一颗钉子一样。 所谓的一—【楔】! 可【楔】也是有极限的。 即便是圣贤,又能坚持多久? 所有人都想知道,在这一片天督和地御之威权难以抵达的境外之海中,独木一根,又能在如此天倾之祸下支撑多久。! 浪卷飞星,天摇地动。 明明形势一片大好,黑暗中的那些身影,却好像在渐渐的后退,试图拉开距离。 「大家不要怕!」 「对手只有一个。」 「我们一起并肩子上!」 「难道天炉三头六臂不成?只要大家戮力同心,定可斩其头颅!」 很遗憾,并没有人说出这样的话。 这种弱智,一般活不到成为天人,基本上就已经死了。可能活到现在,也未曾预料到— 这个世界上,还有人,能够强到这种程度! 简直就像是梦一样! 「唔?碎角、白虹、万手—喔,隙眼兄和户山小姐又是何时来的?还真是好久不见啊,难得各位看了这么久,为何不上前来叙叙旧?」 天炉满不在意的抬起手,拭去脸上一滴不属于自己的血,咧嘴:「如我这般‘插标卖首的老狗」,又有什么可忌惮的呢? 放心,我这一次出门一共就带了九件天工,一些零碎而已,撑到现在已经筋疲力尽,搞不好诸位围攻而上,我立刻就死了呢。」 无人回应。 不管那究竟是强弩之末的伪装亦或者是成竹在胸的引诱,都没有人愿意上前送死。 那些没见过天炉出手的「年轻人」,就算没死,现在也已经见过了,又怎么可能看不清局势? 哪怕天炉这狗东西,真的已经筋疲力尽,那他临死之前,最起码还能拖上最少三·—不,五、六个人来给自己垫背! 正面打又打不过,自己派进裂界里的下属还一个又一个的死的好像路边一条,此刻在场的所有人顿时都有一种两头堵的憋闷感,乃至,恶意的期盼。 拽着吧,拽着吧! 你就这么继续拽着,你还能拽多久?别被裂界拽到漩涡下面去-到时候, 下面等着你的就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了! 轰!!! 惊天动地的巨响之中,天穹之上的大孽之眼陡然扩张。 虹光蒙绕的黑暗之下,一个个饥渴的庞大轮廓徘徊着,那些漩涡之下的孽物,早就已经迫不及待,嗅着香甜的味道而来,快要从漩涡里跳出来了! 黑暗氮氩,庞大的鳞片和诡异的指爪隐显,不断的试探着现世的边缘,跃跃欲试。 紧接着,崩裂,开始了! 伴随着裂界内那沙哑癫狂的笑声,整个海域陡然再度一震,数之不尽的裂缝从虚空之中扩展开来。 就像是坠入海中的船体渐渐扭曲,在高压之下,粘稠的漆黑从裂隙中喷薄而出,汹涌贯入现世。 终于,抵达极限! 狂笑的声音响起。 卢长生那个家伙,干得好啊!干得好啊! 就在所有人心中一动,瞪大眼睛的瞬间,就看到了,整个裂界向着漩涡陡然一沉,在刺耳的狂笑声里拉扯着整个海域,再度坠落! 只差一线。 天炉的面色骤变。 在他的手中,拐杖之上的一道道裂痕凭空浮现,再难支撑! 下意识的伸出手,用力的握紧了! 轰!!! 裂界之外,最后的脆弱界膜,崩裂出了一道巨大的缝隙,甚至,还在迅速蔓延。 就是现在! 黑暗里,一个个等待许久的诡异身影暴起,向着裂界内越发清晰的祭庙冲出! 在那之前,虚空中,一条陡然绽开的空间裂缝之后,不知道旁观了多久的庞然大物,悍然出手! 无数苍白的虹光交织,如同大手一般,突破裂界,覆盖了整个祭庙! 播种者! 不知道已经等待了这一刻多久,全力出手,整个大孽之眼的投影都被撕裂开来一条缝隙。 弹指间,便将整个祭庙,都握在了手中! 一网成擒! 既然带不走传国之印,拿不下那个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的小丑,那就,将整个现世的支点一并带走吧! 啪那个庞大的身影,却仿佛冻结了一样,陡然停滞。 「来都来了,那就留下吧!」 原本在所有人感知之中已经濒临极限、油尽灯枯的天炉,居然笑出了声,气息再震,爆发,在他背后,如群星如薪火一般倾泻而下的天炉之相骤然扩张,反过来,覆盖了整个黑暗。 天地光明。 撕碎强弩之末的伪装,未曾有过的恐怖全力显现! 一手扶着拐杖,支撑着现世和漩涡的分隔,可另一只空空荡荡的手中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诡异的魔方,青铜所打造而成的魔方悬浮在半空之中,剧烈回旋着,居然牵引着空间和时间的变化。 千里之内的时光错乱,变慢或者加速,可裂界之外的这一片领域内,时光却彻底冻结,万物凝固! 连带着播种者探出裂缝的半身一起· 可算是,抓到你了! 天炉大笑。 凝固的时光里,播种者依旧漠然,那一双苍白而诡异的眼眸,却缓缓的扭转,警向了天炉。 满怀疑惑。 又是这一套? 这么多年了,钓鱼都钓了多少次了?难道就不腻么?! 装模作样的演了那么久,你看我信不信? 嗡一一冻结的时间、停滞的时光被打破了,青铜魔方骤然哀鸣着,浮现裂纹,扭曲塌陷,彻底崩裂! 连带着天炉的右手也一同被割裂。 万象再度运转。 祭庙哀鸣。 现世的支点,已然被播种者,进了手中! 而天炉,已经无能为力。 当你在钓鱼的时候,鱼或许也在等着钓你。 现在,漫长的试探和忍耐已经走到了尽头。 图穷匕见! 一缕诡异的幻光凭空跃出,宛如利刃,出现的瞬间,就已经抵达了天炉的脖颈。 利刃之上,漩涡之中的混沌万象从其中流转,化为了毁灭精髓。不知从何而来,不知从何而去,无因无由,警如死亡一般,突如其来,却无从回避。 那是早已经配酿了不知道多久的,绝杀! 而就在同时,天炉背后,轰鸣爆发, 一道诡异的裂口凭空绽开,仿佛漩涡在现世的渺小显现一般,物质的负面化为了仿佛实质的黑洞。 而在黑洞的最深处,一个模糊的身影向着毫无防备的天炉,伸手指出, 同【圣贤】相等的【龙】,同【起源论】相对的【末日论】在他的手中显现当宇宙膨胀到极限,跨越了最终的临界点,一切存在都将在基本粒子层面迎来坍塌。 这就是同大爆炸的万物起源相对应的终结,所谓的一一‘大撕裂」! 此刻,在他的指尖,一粒细小到近乎于无的尘埃,彻底裂解,化为了凌驾于恒星爆炸以上的恐怖烈光! 前后夹击。 此刻,甚至来不及反应,继播种者之后,被称为收割者与引导者的存在,便唐突显现,毫不犹豫的向着天炉发出全力一击! 「我就说吧,钓鱼得中午才行!因为钓多了,早晚会出事儿———」 一声轻叹,在那之前,便已经响起。 收割者的剑刃,戛然而止。 就在两根抬起的手指之前,死亡也陷入了掌控之中! 有一个偻的白发老者毫无征兆的出现,抬起了手掌,不,更像是,对方的剑刃主动送进了他的食指和拇指之间一样,再无从挣扎和拔出,同样,不得寸进! 联邦安全局总长,天元双极之一的当世圣贤一一庞沛! 而就在天炉的背后,身披古老甲胄的魁梧男人骤然踏前一步,挡在了大撕裂的恐怖辉光前面。 脸接光炮。 轻而易举的将那足以蒸发整个海域的恐怖热量,照单全收! 金色的须发瞬间烧尽,又瞬间重生,根本没留下一丝伤疤,甚至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..· 这就是登峰造极的地御绝壁,帝国之剑! 「唔,埃利斯老兄,何时来的?」 黑洞中的引导者咧嘴,「该不会跟我们一样,蹲在旁边看热闹吧? 埃利斯漠然,冷眼警着那个模糊的身影:「藏头露尾这么多年,依然狗改不了吃屎啊,闻正!」 他手中,如黄金一般璀璨的剑刃显现光芒,悍然向着黑洞之中的身影捅出! 别逼逼了,给我死! 「每次见了面都是动刀动枪的,真是和你们大群佬聊不来—」 引导者满不在乎的一笑,任由黄金剑之下黑洞崩裂,反而后退了一步,毫不恋战:「既然目的已经达成,就不便叻扰了,下次再一叙旧情,如何?」 「你说,达成?」 好像有轻柔的笑声响起。 就在——播种者的身后! 他说,「这不就还没开始么?」 那一双苍白的眼瞳,骤然收缩。 便看到了,在庞沛和埃利斯的中间,那个原本手扶着拐杖,独力支撑着裂界,维持漩涡和现世分隔的身影,骤然崩裂,化为飞灰的模样天炉死了?! 可自己身后的又是什么,第二个天炉?! 不对,从一开始,那就是个假货,不,从一开始,整个裂界就——— 瞬息的震惊之后,终于,恍然大悟。 晚了! 「可算等到你啦,老东西!」 播种者的身后,真正的天炉微笑着,抬起了那一条从不离身的拐杖。 金属破碎的声音响起,随着拐杖的崩裂,从其中所进射而出的,是令整个现世都为之暗淡的恢宏烈光! 天炉启封,群星以降。 以此举世辉光汇聚于此,在顷刻间,铸造完成。 天元之恢宏、白鹿之灵变,熵之狂暴、镜之虚无、升变之执—-诸般上善之精髓汇聚为一。 针对着播种者的灵魂、灵质、力量、特性、威权乃至一切,针锋相对打造而成的绝杀克星。 无上天工:【天敌】,出鞘! 斩! 转瞬间,不知多少泡影碎裂之声响起。 所有的反抗,全然无用,一切防御,尽为虚无。 仓促之间,播种者只来得及抬起另一只手,住了那一柄贯向胸前的烈光之刃,不惜牺牲五指和手掌,之为阻挡一瞬! 再然后,毫不犹豫的松开了祭庙,抽回了手臂—抽回了手臂—抽抽——...抽—.· 抽他妈的不回来啊!!! 被拽住了! 明明进去的时候畅通无阻,可就好像在他想要抽回的时候,裂界内忽然有绳子缠绕在了手腕上,死死的纠缠着,不放。 再紧接着,痛楚突如其来。 就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一样。 如蛇。 没错,就是蛇! 大蛇从深渊之中升起。 千年万年之后,余恨怨毒不休! 当播种者之手进祭庙的时候,无可挽回的崩裂,就已经开始! 季觉冷漠的凝视着那一只铺天盖地的大手掌控了一切,然后,以剑匠和帝御之手的权限,向着祭庙下达命令。 可惜,那样的命令并非是反抗以或者维持,当祭庙在一次次摧残中彻底濒临极限,这一刻,所迎来的最后一条指令,是自毁! 昔日永恒所遗留的残光,皇朝所创造的奇迹,自此,灰飞烟灭! 崩裂和坍塌之中,化为飞灰·—· 最后的灵质和力量坠入了深渊,在季觉的引导之下,注入了秘仪真正衔接和催化的素材之上! 黑暗之塔只不过是吸引视线的下脚料。 祭庙之恢宏,塔之阴影,无数死亡的献祭和牺牲,一切灵质回路真正指向和覆盖的,是祭庙之下的无人觉察的深渊! 那一具早已经化为枯骨的大蛇遗骸! 冥海蠕虫的庞大灵质构造早已经覆盖完毕,在雾气和黑暗的掩饰之下,伊西丝的改造和控制业已完成。 「醒来!」 现在,倾尽了自己所有的灵质,榨干了大半末日专列的燃料库,再加上了整个裂界之内所搜集到的一切灵魂和生命 弹指间,非攻矩阵狂暴运转,跨越极限,近乎过载,带来撕裂灵魂的痛楚。 【感召】开始,【蜕变】终结! 就在季觉按落的双手之下,大蛇巨震,从死中,再度苏醒。 活化,完成! 枯骨张口,纵声嘶鸣。 苍白的身躯之上,浮现出厚重的铁色,在非攻的【蜕变】加持之下,材质强行拔升一阶,耀眼的银辉在骸骨之上流转,进射璀璨之光。 冥海蠕虫的灵质构架,居然迅速失去了控制,大蛇所遗留的余恨和怨毒如潮水一般扩张,吞没了一切。 昔日殒命一瞬所遗留的苦恨和癫狂,从蠕虫的灵质构造之中再生,再度,催发着这一具化为骸骨的身躯,再度运转。 当无数祭庙的残骸坠入深渊的瞬间,大蛇的最后桔彻底解脱,向着天穹升起! 一起一落。 铁光摩擦,银鳞闪耀如海洋。 择人而噬! 丝毫的不接受任何的控制,也不在乎任何的指令。 不过,没有关系,这一份怨恨和狂怒,实在是太过于汹涌了,也太过于癫狂,以至于,只需要些微的引导,便已经足够——— 短短一瞬,跨越千年的怨恨同季觉的怨恨交汇为一,再无分彼此! 「仇敌,不就近在眼前么?」 轰!!! 就这样,复苏的大蛇向着那一只深入裂界的巨手扑出,本能的纠缠,束缚, 封锁,恢宏之躯蠕动着覆盖天穹,将它桔在内。 毫不犹豫的,张口。 咬下! 注入怨恨之毒,深入骨髓! 就在这至关重要的瞬间。 天炉大笑。 干得好,季觉! 天敌之剑的烈光悍然推进,一寸寸突破了播种者的钳制,向前,直到在无能狂怒的挣扎里,刺入了他的胸膛! 轰! 烈光喷涌。 铿锵的剑鸣响彻天地。 天敌之剑的烈光就已经从播种者的后背穿出,贯穿。 无穷苍白色彩随之喷涌,如瀑布扩散,将千里之内的海洋孽化为地狱之景! 被庞沛和埃利斯的封堵拦截,收割者和引导者根本难以援护,猝然之间,播种者就在这蓄谋已久的一击之下,重创! 数百年来,从未曾有过如此惨烈的创伤! 「天炉..—」 播种者的眼瞳死死的盯着那一张近在尺的面孔。 终于,握紧了势竭的天敌之剑。 擦紧! 而当第一声剑鸣的余音终结的刹那,第二道计划之外的剑鸣声,却从所有人的耳边响起,毫无征兆——· 来自,裂界之中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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